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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久见的忆苦思甜[wooto/wonta]sweet[EDN]

先撒旧糖,晚上更那边。顺便发现老窝这么久了都没好,估计要搬旧文到lofter重新存档,心里颇有些烦躁。

还是那句话,这文很老了,估计是……2000年左右?所有中二也好情绪也好都属于当年。

现代AU。

=========以下正文=========


Chapter 1

我所居住的这个小镇靠近庆尚道的三川浦,在地图上连个小黑点也算不上;名字更是老辈人随便叫的,提不上口。

镇子很小,房子也不算太多。全镇最大的建筑就是南头的天主教堂,其它都是一些民用住房;至多还有几间杂货铺子和茶餐厅。

这里并不是我的出生地,我来这儿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但是我喜欢这里的安宁和清静,所以一直当这儿是自己的家乡。

我的屋子就在教堂旁边,步行到教堂不过两分钟的路程。那是杂货店老崔妈妈家的阁楼——除了教堂,这就是镇上最高的建筑。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个柜子。门口左边是崔妈妈把房子租给我时特地多隔出来的一间浴室,很小,但属于我一个人。

我很喜欢这间屋子,因为它紧挨着天空;而且屋子的四面墙上有三面都开了窗,我的床就放在东边的窗口;每天太阳一出来,我总是第一个知道。

我常被太阳唤醒,却不是属于阳光的人——我总认为属于阳光的人多少都该跟阳光有些相似,就比如……比如KANGTA的笑脸。

KANGTA是我的朋友,谈恋爱的那种。他也不是镇上的人,却因为我而来到了这里。

他长得非常漂亮,不管身处男人或女人之中都一样。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颗没长大的太阳,还有就是……他的眼睛很亮。

他的眼睛很亮,即使晚上关了灯,我也总能看见它们在闪光;就好象小说上写的,像深夜的寒潭里印着月亮。

我想,我大概就是被那流转的晶亮迷惑住的。否则仅凭我对天主的信仰,就决不可能找个跟自己一样的男人来谈恋爱。

※※※※※  ※※※※※  ※※※※※  ※※※※※  ※※※※※

快到夏天的时候镇上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雨不大,只细细地飘着;给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一层水气,看上去有点水墨画的感觉。

地面上微薄的水分浸湿了我所有的球鞋,而老天却在我决定穿凉鞋出门的时候让太阳重新露了脸。

“在元、在元,出太阳了啊。”我在浴室刷牙的时候听见了KANGTA的叫声。他的嗓子还没有睡醒,声音里有种慵懒的沙哑。

“我看到了。”我应了一声,把头探出去;果然看见他扒在窗口,眼睛因为兴奋而显得更加明亮。

“呵呵……那你还穿凉鞋吗?”他拖着鞋子朝我走过来,眼睛里闪着孩子式的幸灾乐祸。

“穿。”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漱过口把杯子递给他;用手接着冷水洗了脸,突然揪住他把沾满水的脸往他脖子上蹭。

“啊!”他惊叫着跳开,抹着脖子上冰冷的水渍。我乘机抓了毛巾跑出去,站在窗口笑呵呵地看他,算是报复。

窗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在这个时间在镇上很少见。我好奇地朝汽车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辆市区内很常见的出租车。

浅绿色的小型轿车,远远地在地上爬着,有点像忍者神龟。KANGTA走过来的时候它停在了斜对面的空房子前面——那里原来是间杂货店,老板前段时间被儿子接去了汉城,现在正在招租。

“咦?又来了陌生人?”KANGTA把头探出窗外,看着车上的人下车,“好象还是外国人。”

“不会吧?”我不相信他那双大近视眼,也探出头去;一打眼就望见一抹灿金。

我愣了一下,因为从未看过这样头发——比普通的金色浅些,却更为耀眼,薄得几乎透明。

这样的灿烂与KANGTA不同,KANGTA像是诞生在阳光下,而那人却好象随时都可能被吸进阳光里。

然而他们却又是相似的,因为他们都属于阳光。

“不是外国人,是韩国人。”撇开那头金发,我仔细看了那人一眼——他的身材和肤色都属于东方,而且身材还稍嫌纤细。

“哦……我去拿眼镜。”KANGTA说着走回浴室,再出来的时候鼻梁上架着他的博士镜。

“别再看了,快赶不上车了。”我见他还想探头到窗外去看那个新来的陌生人,伸手将他往门口拉。

“哦。”他有些扫兴地应了一声,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大包。

“那,给你的。”他把那包递到我手上,拿了外衣先一步走下楼梯。

“什么啊?”我停在楼梯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崭新的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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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没有什么大公司、大企业,镇上的人几乎都在附近的大镇或市区里工作。绕过教堂往南五百米有个汽车站,人们每天都从这里坐车去上班。

汽车从高速公路走,大约一个钟头就能到达邱美。我和KANGTA都在这里工作,而且同属于一家车行。

“豹突”

这是车行的名字。

有点江湖的味道,很贴切。

车行的主人是这一带的大名人张佑赫,他属于大邱一带最大的帮会;但这车行却是他个人的财产。

我很佩服张佑赫这个人,因为他的能力和霸气。不说别的,单看他头顶个大大的“黑”字却始终保持着车行“白”色背景的本领,就强过任何一个叱咤风云的老大。

到达车行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熙俊——他是佑赫的朋友,同生共死的那种。他们在帮会里的地位不相上下,这车行也有他一份股份。

佑赫也在。他很难得来得这么早——因为他总有许多帮会里的事情要处理,所以通常过了午后才能来车行。

熙俊的头发又重新染过了,原本一头耀眼的红发恢复成了天生的黑色。这让他看起来沉静了很多,幽幽的,有种月光的色彩。

佑赫则跟平常一样,蓬着一头卷曲挑染的头发。深色的发卷上泛着一层偏白的金色,像太阳镀给月亮的月光。

其实月光和阳光很像,都有收有放。熙俊是那种属于“敛”的月光,蕴在心里;而佑赫则是所谓的“浮光”,随意地四处散射着,亮起来的时候甚至能超越阳光。

我突然想起了早晨镇上来的那个陌生人,而且很奇怪的……总觉得属于阳光的他跟属于月光的佑赫很像。

“熙俊哥、佑赫哥,早啊。”我在看着他们两个的时候,KANGTA朝他们挥了挥手。

佑赫看了他一眼,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里屋;熙俊也冲他笑了笑就跟着佑赫走进去,看样子好象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并不打算去打听,因为我没有那么八卦;但是八卦的人总是有的,所以我很快就知道是佑赫的爱人出了事。

我听说过这个人,但从没见过——佑赫从不带出来,可能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究竟如何,虽然传说他们两的感情非常非常好,好到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羡慕;但那也只是传闻。

我没吃早饭,所以到隔壁的茶餐厅买来奶茶和菠萝包;拿了一份给KANGTA,跟他一起蹲在车行门口的马路边上吃起来。

刚吃完一个菠萝包,里屋的门就打开了;熙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我马上带人去找,你留在家里等消息,顺便盯着那边的事情。”

“嗯,你记得不要太张扬。”佑赫跟着他出来,在门口站定。

“了解。”熙俊点点头,很快地离开了车行。

我看着他走出去,一回头看见佑赫还站在门口——他的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一条腿很缓慢地微微颠着;舌尖抵着上唇,眼睛笔直地望着前方某一点,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我不太明白他现在的表现,看不出他是否有不安。但我总觉得他冷静得有点过头,让我有些怀疑他和他的情人……是否真如传闻所说的那样恩爱。

 

Chapter2

那天车行的事情很多,我一直忙到天傍晚才把活儿做完。KANGTA下午去了汉城收帐,当晚赶不回来;我就打算随便吃点东西,早点回家。

回到镇上的时候天都快黑尽了——大概八点多,镇上的人多半都回家看电视去了,街上能看见的只有夜游的猫和三两只癞皮狗。

再次遇上白天那个金发的陌生人之前,我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他有什么瓜葛。但是我回家的时候却在教堂前面遇见了他,而他开口叫住了我。

我借着路灯看清了他的脸——非常秀气的脸蛋,乍看之下让人说不准年龄;五官都生得很小巧,却并不漂亮;但是他有一双很招人怜爱的眼睛,脑袋两边还支着一对形状十分特别可爱的小耳朵;所以总体来说,他长得相当有特点。

“呃……你好,我是TONY,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的。”他有些仓促地开口,语气中透着腼腆。我看见他脸上的颜色变了变,料想他是脸红了;但是望上他那双镇定的眸子,却又觉得不像。

我算是个很内向的人,并不擅长与陌生人攀谈;把名字告诉他之后就觉得无话可说。

而他似乎也有着跟我类似的个性,站在路灯下面跟我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想起什么,递给我一个盒子。

“呃……这个……这是乔迁喜糕,我自己做的,请尝尝看。”他冲我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勉强;接着就礼貌地告辞离开,去敲另一家的门。

我没想到看起来异国气质浓重的他居然懂得搬家送糕的旧俗,不由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才打开那盒子。

盒子里躺着的并不是传统的米糕,而是一块做得很漂亮的蛋糕——纯白的奶油薄薄地包裹着松软的浅黄色糕坯,嫣红饱满的覆盆子娇俏地立在额前、窝在心间;勾住我的目光,撩拨起食欲。

我本不太乐于吃甜食的,却忍不住咬了一口……蛋奶的滑腻缠绕覆盆子的清香随唇舌间濡湿的松软扩散,甜,味尾却又透着些酸……仿佛是在叙述乔迁的喜悦与离乡的难耐。

我品出了糕里的味道,同时开始佩服TONY的手艺;总觉得这样的手艺不去开蛋糕店实在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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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想过自己会一语中的,然而第二天早上我却真的发现斜对面的空房子变成了一间很简易的甜品店。

店里的柜台还是以前杂货店的旧东西,只是所有的隔档都被包上了彩色的包装纸——很简单的装饰,效果却很好;隔着擦得晶亮的玻璃,摆放上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让人一打眼就被吸引。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那个叫TONY的新邻居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将这些完成的;吃惊之余却又想起了昨天吃的那块乔迁糕,就打算进去买一块来做早饭,顺便再品品那糕里的味道。

我走进店里的时候TONY正在往茶壶里冲水。茶壶边上搁着个杯子,杯子前面有一碟金黄色的小蛋糕。我正在想那蛋糕会不会是他的早饭,他就发现了我;抬起头来冲我一礼貌地一笑:“早安。”

“早。”我也笑了笑。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不过应该跟他差不了多少。

“呃……随便看看好了,想要什么我拿给你。”他说话的口气很冷淡,完全不像一个做生意的人;所以我想,他开这样的甜品店可能有一半都是因为自己的兴趣。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也不再搭腔,只顾吃着他面前的小蛋糕,不时喝一口茶杯里的红茶。

我有些失望,因为没有找到昨天吃的那种蛋糕。但是我又不好意思看了半天什么都不买地走出去,就随便挑了一块看上去不是很甜的水果蛋塔,请他拿给我。

“马上就吃吗,还是带走?”他放下茶杯走过来,从柜台里拿出一块我指的那种蛋塔。

“呃……马上就吃。”我说着看了一下手表,发现我可能要在车上吃那个蛋塔了。

他了解地点头,把蛋塔装进一个挺漂亮的小盒子里递给我;收钱的时候被我无意中看见了淡淡的黑眼圈。

那应该是睡眠不足的结果——毕竟一夜之间将这样一间空房子变成整洁的蛋糕店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这样想着,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四肢,大步走向车站去赶去邱美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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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没有算对钟点,赶上了一班人最多的车。车子在我上去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沙丁鱼罐头,而我在车上吃早点的计划也泡汤了。

好不容易在拥挤的车厢里挨到邱美,我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补充肺里的氧气;步行到车行的时候才发现门还没有开。

车行的营业时间本来就有很大弹性,所以我并没有太在意;随便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开始吃我的早饭。

我咬了一口那块蛋塔,才发现它的味道与众不同——塔皮并不像一般蛋塔那样松脆,反而有点像蛋糕,松软却厚实。

挺怪异的口感,味道却很好。我慢慢地嚼着,突然觉得这东西可能并不是蛋塔,而是什么我没见过的点心。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卷帘门“哗啦”一下被拉开。我惊了一下,猛一回头;才发现门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而开门的人正是佑赫。

“呃……早。”突然看见老板,我显得有些局促;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差点没站稳。

“啊……早,来很久了?”他冲我点了点头,伸手到额前遮住阳光;眼睛很不适应似的眯着,双眉在额心打了个疙瘩。

“没有,刚到一会儿而已。”我摇了摇头,喘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慌张过了头——佑赫并不是那种市侩的老板,对我们一向很讲兄弟义气。

“哦——吃饭了吗?我那儿有泡面。”他说着放下了举在额前的手,似乎是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不用了,我正在吃。”我谢过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点心;无意间发现他眼底暴起的血丝,像被传染似的打了个哈欠。

他了解地点点头,看了我手里的点心一眼,抬头问我:“你做的?”

“怎么可能?”我笑起来,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我都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当然是买的。”

“是吗?”他嘀咕一声,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之前告诉我那东西叫“什锦水果塔”,是一种美式点心。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有些好奇,跟上去问他;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泡面。

“我吃过。”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面碗里倒水;中途顿了一下,好象在回味那蛋塔的味道;好半天才继续说:“太甜了,而且味道怪怪的。”

“是吗?”我念叨一声,又咬了一口那彩色的点心,并不赞同他的说法;但也没有打算要跟他争辩什么,因为人的口味本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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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点心我去后场倒了杯开水,回来的时候看见同事们陆续到来;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拿着工具去做自己的事情。

佑赫和平常一样,去了趟帮会,吃过午饭才回来;回来就开始折腾一辆新送来的车,换了那车的引擎,又改掉了排气管。

下午的时候熙俊来了一趟,来去匆匆的;只跟佑赫说了几句话,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他走了之后佑赫就似乎对门外的景象产生了兴趣,时不时下意识地望向门外;目光却懒洋洋的,找不到焦距。

快下班的时候KANGTA来了电话,说他累了,直接回家了,让我告诉佑赫他明天再过来报帐。

我照他的话做了,佑赫说没问题;看着我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很怪,唇角还好象隐藏着笑意。

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也没有多想;心里只掂着KANGTA,一下班就往家里赶。

到家的时候我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他正在睡觉,却正好被我的脚步声吵醒;谁知一进门却看见他坐在地板上,窝在床头和桌子之间;睁着一双明显缺乏睡眠的眼睛直盯着电视机,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变换频道。

“怎么不睡觉?不是说累了吗?”我有点生气,走过去拿走遥控器。

他倒没有反对,反而笑眯眯地看着我问:“回来啦?”

我应了一声,看见他眼下并非光线造成的阴影,有些心疼;伸手拉他起来想把他弄上床,却被他拉着一同倒在地板上。

“干什么啊?”我问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天不见……似乎有些……

“想你。”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窝进我怀里;额头抵着我的下巴,轻轻地呼吸。

“是吗。”我念叨一声,悄悄抚平心跳。

“是啊,没你在旁边,我连觉都睡不好呢……”他点头,声音有些模糊,似乎快睡着了。

我静了静,听他逐渐均匀的呼吸;不经意打了个哈欠,才发现自己今天一整天也一直很没精神。

动了一下,我伸手拉下床上的被子把自己和他严严地裹在一起;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蹭着他的头顶。

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和着刚洗过澡清爽的味道,很快便让我也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我突然想到……其实昨夜我也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平时拥着他的怀抱突然空了,而且睡梦中也没了他的味道……

 

Chapter3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一直很闷热,云层压得低低的;像要下雨,却又下不下来。

我重复着每天的日程,往返于车行和小镇的家之间;日子过得跟平常一样,安宁得激不起一丝波澜。

一连两天车行都很闲,除了偶尔有个人前来补胎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活计。兄弟们都懒散下来,凑了两桌在角落里打起麻将;不过我对那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端张凳子坐在一边看他们玩,顺带看看店。

相对于我们这些闲人来说,熙俊就忙多了。我总看他在车行里进进出出地,又跟佑赫谈话又往外打电话的,好象有忙不完的事。

佑赫似乎也很忙,却跟他不是一个忙法——他这几天一直没有离开车行,只在车行里不停地转悠;偶尔会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大多数时间都缩在休息室里或是蹲在门口;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叼着烟,却不点着。

我总觉得他是在等什么东西,或者是等什么人;而且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虽然从表面上不太能看得出来,但他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和眼神中隐隐的火光让我很明确地感到他正一点点地变得焦躁。

我猜想他的焦躁可能源于他爱人的失踪,因为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唯一能算得上是“大事”的事情。但我又不太确定,因为他并不像那种会为女人乱了阵脚的人;而且说实在的,在我看来这世上也没什么女人能让他这样。

下午快一点的时候天色突然变了,一连沉了好几天的云似乎再难兜住满腹的雨水;紧跟着一声响雷把它们全数抖落下来。

雨势过猛,一下子冲塌了门口的遮雨棚;蓝白红的塑料布连同支架一起被风刮进屋里,碰上一辆车,带倒了一排,造成一片狼籍。

这回我们算是有事做了,丢下麻将出来清理现场;佑赫带着其他兄弟麻利地收拾着倒成一片的车,而我因为身高的缘故和KANGTA一起负责重新搭建遮雨棚。

所幸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站上凳子修理棚子的支架时雨已经停了,并没有淋着多少雨。

远处的柏油马路上升腾起薄薄的雾气,就像烧热的铁板上刚刚浇过一层冷水。

那个支架很简易,修理起来没什么困难。很快我就搞定了它,跟KANGTA一起重新把塑料布铺上去、固定好。

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我撞上了一个人——是个邮递员,刚从车行里走出来;可能是我铺塑料布的时候进去的,所以先前我没看见。

“看着点走。”我随口咕哝了一句,却不想把他吓跑了;有点茫然,却又了然——很多人看到开车行的都会不自觉地想到黑社会,以为车行、酒店和KTV这一类的行当都只有混黑社会的人才会做。

屋里传来了讪笑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着落荒而逃的邮递员;很诧异地,我发现众多声音中听来最爽朗欢快的居然是佑赫!

像一只猛然遭到电击的老鼠,我倏地回头望向佑赫;发现他额角的青筋已经不再跳动,眼里的火光也逐渐敛起,被一种轻快的安宁所取代。相应的,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也平和;就像一只快饿急的野兽突然吃饱了肚子,不再浮躁。

我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安抚了佑赫的暴躁;然而一个兄弟却在这时过来拉我去凑数打麻将,害我没有时间细想。

叹了一口气,我无奈地走向角落;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佑赫一眼,恰好看见他浅浅地笑着舒了一口气,在我刚搭好的遮雨棚里蹲下。

他的手里捏着一封信,纯白的信封没什么特别;信封口里露出的却好象不是信纸,而是那种在地摊上一买就会有一堆的彩色包装纸。

※※※※※  ※※※※※  ※※※※※  ※※※※※  ※※※※※

一直到晚上下班回家我都在思考那封信的来历,总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爱人寄给他的;却又因为那信封里的包装纸而一次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一种传统的顽固思想,印象中只要是写信就一定会用信纸;尤其是女孩给男孩写情书,一定是精挑细选最漂亮最精致的东西——我实在不认为在我们的国家里会有女孩子肯用那种廉价的包装纸给自己的爱人写信。

“除非她是外国人。”我得出了结论,路过教堂的时候嘀咕了一声。

“或者她不是女人。”KANGTA听见了,半开玩笑地接上一句。我失笑,说句“怎么可能”;一抬眼看见TONY正坐在他的甜品店门口,怀里抱着一只小猫,一点点地喂它吃蛋糕。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祥和,有种脱俗的清爽;遮住眉毛的金发衬着巴掌大的小脸,脸色被气温熏得微红,很像他自己做那种一丁点儿大却烤得很漂亮的小点心;下垂的眼帘令人生怜,微挑的唇角惹人疼惜。

“TONY哥。”KANGTA也看见了他,叫了一声,朝他走过去——他对TONY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姓安,算是同宗的兄弟。

我后一步跟了上去,走近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冲着那小猫大笑;突然觉得同时有两颗太阳在我面前闪耀,有点眼花,赶忙把视线转移到猫儿身上。

那是一只灰色的梨花猫,还小,只有两个拳头大;脸上的花纹很特别,眼角和鼻翼间连着两条黑线,看起来有点像刚出生的小豹子。

它的脾气可能很不好,KANGTA刚伸手要摸它它就髭起了毛;小小的嘴巴冲他大张着,露着一口细白的小牙。

“它好凶。”KANGTA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缩回手;另一只手却又不死心地伸出来,想要去抓它的尾巴,却又不敢。

“还好啊。”TONY念叨一声,轻轻摸了摸那猫儿的额头;那猫也真听话,被他一摸就满足地呼噜起来;原本看起来很凶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脸舒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猫儿对TONY的态度不像是驯服;倒像是因为喜欢,所以对他温柔。

我不知道这样的想法究竟源自哪里,也没有深想——毕竟那是一只猫,它心里究竟怎么想,我想破头也不一定能知道。

聊了一会儿之后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刚说要回去吃饭,理发店姜大叔家的孩子就过来请客,说是他爸爸过生日,请大家去他家里喝酒。

在这个小镇上,邻里之间关系都很好;经常这样临时请客,只要有空,大家都不会推辞。

我们三人都答应了,那孩子就跑去敲别人家的门。TONY站了起来把椅子拎进屋,我和KANGTA就张罗着帮他关店,打算跟他一起过去。

柜台的隔档上包裹的彩色包装纸抢眼地占据着我的视线。我没太在意,因为每天都能看到;而且说实在的,我更喜欢隔档上陈列着的各式甜点。

我的胃口算是被TONY的甜品征服了,现在几乎每天早上都在他这里买早点。KANGTA则跟我相反,总喜欢吃他做的甜点当宵夜;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胖了,或者牙齿会不会有问题。

我们一边收拾柜台,TONY一边把今天卖剩的点心装进一个个小盒子里;然后集中在一个大的包装盒里,再包上包装纸,系上丝带。

我正在想他大概是想把这些点心都带去姜大叔家让大家一起吃,就看见他把包盒子剩下的一点包装纸放进柜台下面的一个小盒子里;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大堆那样的小纸片,有的还订成了小本子。

“TONY哥,那些纸你留来干什么啊?”跟我一样看见他动作的KANGTA好奇地扒了扒那盒子里的纸,捻起一小张在手里把玩。

“写便条,或者随便记点什么——反正能写字,就不要浪费嘛。”他说着拎着盒子走出去,站在门口等我们。(hyuki猴:55555猴猴 你还尊素节俭)

我的眉心不知怎么突地跳了一下,心里莫名地鼓噪起来;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是TONY关拉门的声音打断了我,尽管我很努力地想找回思绪,却始终都没有成功。

 

Chapter4

那天晚上去了不少人,大家围着桌子吃喝笑闹,弄到很晚。

我喝了不少酒,因为口拙,一被人找上就推脱不下;结果隔天早上醒来脑子里像装了个电钻,隆隆地响个不停,还疼得连脖子都发硬。

KANGTA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早上起来就青白着一张脸;眼睛里充着血丝,声音也哑哑地像磨过砂纸。

因为没有胃口吃甜食,所以我们很难得地没去TONY那里买早点,只在茶餐厅里喝了碗粥;去车站的时候才发现TONY的店关着门,心想他大概是被酒弄得起不了床了,也没太在意。

我们错过了一班车,晚了半个钟头到车行;到达车行的时候却看见兄弟们都站在门口,屋里正有一群警察在检查着什么。

“怎么回事?”我不解地走过去,低声询问机车间的小鱼。

他看了里面的警察一眼,耸了耸肩,嗤笑一声:“刚来了一批车,警察就跟着来查;说是有人举报这里有私车。”

我了解地点头,立刻明白是有人在捣鬼;因为行内人都知道佑赫虽然身在帮会,但是“豹突”做的却是绝对清白的营生。而且我们这一带的大小警察,佑赫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就是当真有什么事情也决不会引来这么大肆的搜查。

吸口气,我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负责办货的老H正在把那批车的出厂证明、定单以及税票一一拿给警察检查;KANGTA刚过去帮忙,把那些警察要的以前的帐目清单和一些票据也拿了出来。

我料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因为佑赫对这种情况一直都有防范,该有的证件、票据和货物来往的情况向来都保管得很齐全。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就是佑赫和熙俊这两个车行的老板居然一个都不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人去通知他们。

“佑赫和熙俊呢,知道出事了吗?”眼睛依旧看着屋里的情况,我微微侧头问小鱼。

“找不到佑赫,熙俊在帮会走不开,那个警察的头儿又好象是新来的——这事情蹊跷得很。”

我点点头,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刚十点;料想肯定还有一会儿好查的,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不再说话。

那帮警察一直忙到吃午饭的时候才走;可能因为没查到什么,所以那带头的脸色很差。

我看着他们离开,听见几个兄弟夹枪带棒说着送行的话;暗暗地笑了,进去跟其他人一起收拾刚刚被警察翻乱的东西。

收拾完东西我们聚在一起吃饭,吃得差不多了佑赫才来。他很难得地没有骑车,空着两只手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身上穿着件半新的白衬衫,没见他穿过,看来也不像他的;因为虽然看起来很合身,但是味道不对。

他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看来心情很好——我很少见他这样,笑得一点城府都没有;像个偷偷摸了糖吃的孩子,更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他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去车棚看新车。老H跟了过去,把警察来检查的事情告诉了他;我看见他点了点头,仍旧笑着;眼神虽然闪了闪,却好象并没有生气。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心里肯定有打算,却琢磨不出来;有些懊恼地低头,继续吃我的饭。

熙俊在这个时候来了,也听说了上午的事情;想说什么,一看佑赫的眼神又不说了,跟佑赫一起研究那新来的车。

我看着他们,正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熙俊一样了解佑赫眼神里的意思就好了;就见熙俊突然扯开佑赫的衬衫,指着他肩胛的位置讪笑;而佑赫竟被他笑得脸面微红,一把将他推得老远。

接着两人就这么推搡起来,玩起了打架的游戏;全然没了平时的沉稳,反像两个淘气的孩子。

我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看向佑赫的肩胛;却只在背心的肩带边看见几道暗红的伤痕,不知是蹭的还是什么东西抓的。

※※※※※  ※※※※※  ※※※※※  ※※※※※  ※※※※※

吃过饭没过久佑赫宣布提前关门,说是早上辛苦我们了,让我们都早点回家休息。

我是真的累了,就没再多想;跟KANGTA一起回家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到了傍晚,醒的时候正好看见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天上。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看见对面一排房顶上唯一的一根烟囱突地冒出烟来,知道是镇上小学的老校长又在用他的小窑烧陶。

“老校长又在烧陶了啊?”KANGTA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凑过来靠在我肩上;漂亮的眼睛惺忪地半眯着,睫毛微微扇动。

“是吧。”我点头,嘿嘿笑了,“等会儿烟灌进白阿婆家的厨房,她又要吵了。”

“你笑得幸灾乐祸啊。”他也笑起来,手从身后探进我的T恤,在我腰上捏了一下。

“啊……”我低呼了一声,因为他正好捏在我腰上的伤口上——那是他前天晚上抓的,挺深;刚结了痂,碰了还会疼。

“SORRY……”他吐了吐舌头,轻轻替我摸了摸。

我哼了一声,报复性地咬上他的颈窝,留下一个痕迹。

“哎,我明天不能穿T恤了!”他抱怨一声,捂着脖子爬下床,跑到浴室去照镜子。

“那就穿衬衫啊。”我跟着他过去,正好听见外面传来白阿婆和老校长吵架的声音,引得镇上一阵嘈杂。

他又咕哝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清楚;接着就出来拉着我要去吃拉面。

我们两个都是不会做饭的人,本来每天就都在外面混;现在又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也就依了他,去吃拉面。

路过TONY家门口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他——他正坐在门口借着门灯看书,怀里还是抱着那只小猫;店里的灯倒是没有开,店门虚掩着,看样子今天不做生意。

KANGTA看见他又粘了过去,目的应该还是那只猫;我也跟了过去,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冲他点头打个招呼。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像是比平时更好看些——眉眼间多了些平日没有的风情,皮肤也似乎更有光泽。

我正在想是不是看错了——男人眉眼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类似于妩媚的风情,就听见对门的阿姨在叫TONY的名字,说是天晚了,叫他别忘了收床单。

“啊,我真给忘了——谢谢啊。”TONY听见了,笑着站起来。我这才发现他门口的晾衣绳上晾着一床深蓝色的床单。

“TONY哥好爱干净啊,才来几天就洗床单。”KANGTA看着他走过去,终于如愿地抓住那只猫;一只手捏着它两个爪子,不让它动。

“呃……嗯……”TONY应了一声。我觉得他声音有点怪,脸好象也有些红;却又不太确定,因为天色已经近黑。

他的个头不高,我目测也就一百七十几吧;因为瘦,所以看起来更小。镇上的晾衣绳都是拴在路灯桩上的,拴得挺高;我猜他收床单一定会够得很吃力,就想过去帮他。

但是我慢了一步,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床单拉了下来抱在怀里;不过因为床单太长,所以拖了一角在地上;我就弯腰帮他拎起来,免得干净的床单又拖到地上。

猛一抬头,我发现他因为努力想把床单抱高,所以连带地捋起了T恤的下摆,露出了一小截看来比女孩子的还要纤细的腰线。

让我吃惊的,是他左腰附近的一点青紫——看起来很像我先前留在KANGTA颈窝的那个,位置……却更为暧昧。

 

Chapter5

我向来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兴趣,但那个暧昧的痕迹却让我开始注意TONY——不能说是突然对他产生了好奇,只是潜意识里想加速什么事情的明朗化。

夏天的天气总是暴雨与曝晒的交替,闷郁的气压和酷日变着法儿残害人们的食欲;连我和KANGTA这种向来胃口极好的人也已经连着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镇上的茶餐厅都变成了冷饮店,店里除了冰镇的饮料和冷面几乎不卖其他食品。TONY的店里也卖起了慕斯和冰镇过的水果布丁,原来那些漂亮的蛋糕他几乎都不做了——不过我想这么热的天,就是做了也没人会有胃口吃。

我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因为前几天车行的一场“浩劫”——车行顶上吊车的锁链突然松了,车掉下来差点砸到正在搬货的小鱼;我手快地推开他救了他,自己却一脚踩进车轴里崴伤了——伤得还算光彩,还平白捞了个假期;可以好好睡几天懒觉,不用每天早上起来去赶汽车。但是遗憾的是把KANGTA惹哭了——他把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看得我心里揪揪地疼。

早上睁开眼睛又是在KANGTA离开之后,因为我看不得他孤单离开的背影,总会有冲动想把他留下来,或是跟他一起走。我想,我跟他应该就是别人所说的那种如胶似漆的恋人;不管到哪儿都想腻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愿分开。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谈恋爱的方式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最不牢固;粘得越紧,一旦分开了也就越容易淡忘。

但是我并不这样觉得,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会时刻想他在身边。我反而不能理解那种双方总是分隔两地的长距离恋爱,不懂他们的爱情是靠什么东西在维系。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教堂的种突然响起来。我吓了一跳,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感觉到肚子饿了才起身去洗漱。

洗漱完毕我出门去吃早饭,下楼的时候发现脚已经不再疼痛;心想明天应该就可以去车行正常上班了。

我去了TONY的甜品店,因为想吃他做的洋梨慕斯;走进店里却发现他不在,看门的是那只长得像小豹子的猫。

我不知道TONY每天给它吃什么,总觉得它长得特别快;或者……小猫小狗本来就比较容易长大吧——反正我没养过这东西,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个道理。

那小东西从我进门开始就盯着我,琥珀色的圆眼睛在屋里稍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明亮。

我知道这是它正在工作的表现——每次TONY不在,它都这样看着每一个走进店里的人;看他们自己动手拿了想要的点心,再把足够的钱放进柜台后面的钱箱;有人试过,如果拿了东西不放钱,就会被它窜上肩头狠狠咬上一口。

很神奇是吗?呵呵,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猫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的动物,而它究竟能有多神奇,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我从冰柜里拿出了自己想要的洋梨慕斯,当着小猫的面把钱放进钱箱里,一边吃着一边走出去——冰镇过的洋梨在上好的红葡萄酒里泡过,吃起来绵软爽滑;掺了郎姆酒的慕斯口感更是清冽,冰淇淋似的从口腔一路滑进腹中,溶了、散开;填饱了肚子,也驱赶了热气、提醒了精神。

我又一次衷心地赞叹TONY的手艺,胃口彻底臣服在他的作品之下;心想如果有一天TONY离开了这个镇子,自己恐怕会因为吃不惯其他人的手艺而再次放弃甜食。

吃完了早饭,我走到教堂隔壁的书店;看了几本最近的汽车杂志,又跟看店的小粉聊了一会儿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多,太阳辣起来了,晒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正在想这么热的天又没什么消遣这一天该怎么混,路过教堂的时候却看见TONY正跪在教堂里最后一排座位上祈祷着什么。

我有些吃惊,因为知道TONY是基督徒,而这间教堂是天主堂。

我不明白是什么促使他违背基督教的教义走进天主堂祈祷,忍不住走进去站在他身边,想从他的祈祷文里听出点什么。

但我并没有成功,因为他一直在默祷;不过他的神情却告诉我他十分虔诚,他是诚心诚意在以一个基督徒……不,应该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向天主祈祷。

我猜想他是在祈祷某个人的平安——没有理由地,就是这样认为——或者……或者是他每祷告完一次就亲吻一下手上戒指的动作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

那个戒指是铂金制的,镶着几粒细小的碎钻;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俨然是结婚戒指的样子。它让我很容易联想到那天在TONY腰上看到的痕迹,让我想到他是在为留下这个痕迹的人祈祷。

我没有再站下去,很快就从教堂出来了,因为我还没变态到一定要窥人隐私的地步。

之后我就回到家里,看了一会电视——全是一些家庭主妇看的片子,有点无聊;我就又关了电视打算睡觉。

但是天气实在太热,阁楼里像蒸笼一样闷热;我实在是睡不着,干脆起来去车行,也给KANGTA一个惊喜,顺便接他一起下班。

※※※※※  ※※※※※  ※※※※※  ※※※※※  ※※※※※

到达车行的时候他们刚刚开饭,我正好赶上,就和他们一起吃了。KANGTA很激动,眼睛里总是闪啊闪的;像是有眼泪在里面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我蛮高兴的,因为目的达到了,笑笑地在桌下牵着他的手;突然觉得他的手上好象少点什么,很想……买个戒指给他。

当然,这种事情是要悄悄做的;所以我一边吃饭一边暗想该怎么测量他手指的尺寸。

吃过饭,大家又开始干活。我也参与进去,因为既然伤好了,又已经来了车行,就没有理由坐着不动。

快到四点的时候我才发现一直没有看见佑赫,随口问了一句;小鱼就告诉我他们也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好象是帮会里出了什么大事。

我想象不出佑赫所属的那个帮会会出什么大事——它已经是大邱一带势力最大的帮会了,地盘和生意早就已经不成问题——大事?难道还会突然被人掀了底让警察清缴了不成?

刚这样想着,外面就突然开了四五辆警车;鸣着警笛在车行门口停下,接着就涌进来一大票警察。

我看那领头的还是上回查车的那个,以为他不甘心,存心来捣蛋;谁知道他们却说怀疑我们从事黑社会活动,要把我们全部“请”去“协助调查”。

我很茫然,其他兄弟们也都不能理解;因为一般人都知道虽然我们的头儿是佑赫,但是这车行却绝对跟“黑”字不沾边。

不过我们还是跟他们去了,而且很配合——既然本身没什么怕人家查的,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给人家机会说我们心虚。

到了警察局我才发现佑赫和熙俊也在那里,还有很多以前见过的佑赫帮会里的人;眉心微微跳了一下,心想不会是我随便想到的事情成真了吧。

熙俊也看见了我,冲我点了点头,唇角轻轻一挑;该是在示意我放心,告诉我不会有事。

我当然知道车行的兄弟一定不会有事,但是……他和佑赫呢?

实在难以理解熙俊的轻松,我眉头一促,看向佑赫——他又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舌尖抵着上唇,一只脚缓慢地微微颠着——也是很悠闲的样子,看起来却比熙俊更难理解。

这个时候,一个警察拿着本笔录来叫他去问话。他跟了过去,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桌子前面;我看见他坐下之前把手心在膝盖上抹了一下,左手上有什么东西反光,晃花了我的眼睛。

 

Chapter 6

那些警察把我们挨个叫去问话、作笔录,直到深夜才放了一批人出来。除了我们车行的人之外,被放出来的人都是些帮会里无足轻重的小喽罗;像佑赫和熙俊那样有一定地位的,可能还要再多接受一些“调查”。

大家都挺郁闷的,因为担心他们两人;但是遇上这种事情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天上的月亮出来了,却亮得很不平常;皎洁的月光给周围所有的事物都镀上一层牛奶似的光泽,静在夜风里,却好象会流淌。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想起那两个属于月光的人;又听见身边KANGTA的叹息,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却没有把握……他们的悠闲与轻松是否只为让我们放心。

我们叫了辆出租车回小镇,本以为镇上早该漆黑一片了,却发现教堂对面还有一间房子亮着灯。

“是TONY哥。”KANGTA仔细看了一眼,接着有些紧张地快步走过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也跟了过去,却不像他那么紧张——隐约中,我似乎早知道回来的时候会看见了无睡意的TONY。

我不太能理解自己的这种想法,一时间却也想不清楚;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去想它,只等日后答案自己揭晓。

因为着急,所以KANGTA忘了敲门。TONY被他吓了一跳,那小猫也被惊得从他身上跳上了柜台。

“啊……对不起啊,TONY哥。我看见你这里亮着灯,以为你有什么事……”KANGTA自己也被那猫吓了一跳,道歉的时候语句有些混乱。

“哦,没事。”TONY笑了笑,叫他不要在意;眼里却分明透着些类似于失望的神情。

下意识的,我觉得他是在等人;或者……是在等什么跟某个人有关的东西。这种感觉跟我当初猜想佑赫在等人时的感觉一样,让我有一瞬间把眼前的TONY和当时的佑赫重叠在一起。

“怎么还没睡?”我问着,在柜台前坐了下来。

“有点事……睡不着。”他耸了耸肩,“你们呢,才回来?”

“是啊。”KANGTA点头,坐在我旁边,“被警察闹了一整晚。”他说话的时候肚子突然叫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来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

“吃这个吧,晚上刚做的。”TONY笑着看他,从冰柜里拿来两块乳酪一样的糕点。KANGTA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接过来专心的品尝。

我也吃了一口——滑软的口感,闻着有桃子的味道,齿间却又有绿茶的清香——很适合晚上吃的点心,吃过了会觉得很有精神。

我慢慢品尝着,突然笑了起来;不仅为了这可口的糕点,好象还为些别的什么。

吃完点心,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KANGTA是那种一吃饱就开始犯困的人,说不到几句就伏在柜台上睡着了,我只好带他回家。

安顿好了KANGTA,我依然毫无睡意;躺了一会儿就重新坐了起来,从窗口往外看着镇上的情况——已入深夜,连狗都不叫了;整个镇子都静静地躺着,像月光下一幅立体画。与月光相晖映的,是TONY店里依旧亮着的灯光;微黄的颜色揉在乳白的光线里,有一种天造的契合。

※※※※※  ※※※※※  ※※※※※  ※※※※※  ※※※※※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被一种莫名的嘈杂惊醒时,天已经大亮。

KANGTA已经起床了,我听见他在浴室里洗漱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升得好高了,镇上的人也都忙碌起来。TONY店里昨夜关着的门也大开着,而他正抱着小猫坐在门口。

我知道他还在等他要等的人,或是跟那人有关的东西;虽然他闭起养神的眼睛看起来很安详,但他一刻也没有停止抚摸小猫的动作和猫儿看来并不很舒服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其实有些焦躁。

一瞬间的错觉,我几乎又将他和佑赫的影象重叠;觉得他们实在太像——不是长相,只是感觉……等待的感觉——很像。

那是一种坚信自己等待的对象会到来的等待方式,虽然也会焦急、也会不安,但却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白等。

相应的,他们也从不在意等待的时间;哪怕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很久,但只要对方不出现,就会一直等下去。

我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信任的模式,也不知道这样的信任会产生在什么样的人之间;但是我是真的很钦佩可以这样进行等待的人,还有……可以让人这样等着他们的人。

或者……这已经不仅仅是钦佩,还有一些羡慕;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这样等着一个人,或者被人这样等候。

喘口气,我舒展一下身体;KANGTA正好洗漱完了,出来看见我醒了,笑得很精神。

“起来吗?”他走过来,站在床边看着我。我正要回答,却突然听见镇上的老邮递员叫TONY名字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正好看见TONY拆信。

白色的信封,很普通;里面装的却是TONY店里满屋子都是的那种彩色包装纸。纸片很小,写不了多少字,却足以让他因熬夜而显得疲惫的脸上露出微笑。

“终于等到了啊。”我舒口气的时候,突然听见KANGTA这样说;有些吃惊地看向他,却见他也露出了微笑。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因为某些事情而好奇的人其实并不只有我。

“是啊。”我也笑起来,拉着他坐到窗口,一起看向斜对面的新邻居。

他已经看完了信,又从信封里拿出一把半大的钥匙;随后进屋去换了衣服,再出来的时候从屋后推出一辆我和KANGTA都觉得眼熟的高赛。

“哇哦,豹突。”KANGTA大叫了一声。

TONY听见了,抬起头看向我们;挑着唇角笑了笑,骑上车扬长而去。

“今天……我们应该不用上班了吧?”扒在窗台上看着TONY远去,KANGTA梦呓似的说了一句。

“是啊。”我点点头,突然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所以,你再陪我睡吧。”

“讨厌,你先刷牙再说吧。”他一把推开我,害我重心不稳翻到床下。

一抬眼,我被窗外的阳光晃花了眼;觉得透过阳光……可以看见月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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